街灯很暗,蒙了一层灰。
胡同口停着一辆公务用车伏尔加,驾驶位坐个铁腰杆军人,始终目视前方,一张脸晒到黎黑,黑得那么不近人情。
车身锃光瓦亮,跟照妖镜似的。
但凡祖祖辈辈能跟黑五类沾上点边的人,没有一个敢往前靠。敢站脚看的,都是好人民群落。
陈顺和严冬并肩走到巷子口,请好人民群落借过,一左一右上车。
夜幕中的北京城灯火璀璨。
陈顺按点出门,至于去哪里,昨天告诉过杜蘅。
他并不知道,严冬一早等在胡同。等到天色彻底黑透,家家户户的饭菜气味一一闻过。
看严冬的军装以及熟悉的部队臂章,陈顺一眼知晓对方底子——警卫连,归属卫戍区管制。
这是他心里的一块疮,也是周文棠一再囔囔过去了的旧事。
车外的光流不时掠过。
一道道光亮有时停在陈顺脸上,有时停在严冬脸上。
“多谢。”
车停下等红灯,陈顺开口。
谢对方在北京这几年,暗里帮助过两位老嬢嬢,将东风市场的大房子倒腾成叁个小房子,不容易。
邓家两男一女分过房子,老大老二不再成日找老娘不痛快,邓嬢嬢也不必再听两个儿子冷言冷语。
严冬不吭声。
一直到伏尔加驶过长安街。
“应该的。我在杜家借住过一段时间,杜老夫人对我很关照。”
他的身上有一丝文气,虽然这份文气很淡很冷。
陈顺对于严冬而言是个不相熟的名字,陈照野却很响亮。卫戍区和八叁四一没人不知道四年前陈照野夺枪的血勇。
他没有看陈顺。
心知他也一样,四方四正坐着,目视正前方,享受军人最应该享受的静默。
用审视军人的视角看他,看他身上那股天然的气劲,锋锐的长相,精悍的生命力。严冬只会比先前更沉默。
这份沉默,沉甸甸的。
和杜蘅的名字栓在一起。
直到去年年末,严冬才知道杜家老夫人在北京,薛鼐教授要动身前,才知道眉眉儿插队陈家坝。
他和父亲一样,都是等不到天时的人。
什么都晚了一步。
车子停在一座四合院门口,门前蹲俩大狮子,长方石墩,门洞宽阔。要是有老北京在场,一眼就能看出这院子前代的主人应该是个二品上的文官,狮子大成这样,和皇家的关系浅淡不了。
进门先是一道影壁,右拐道绿色月亮门,四大扇的屏门挡着,下台阶就是第一进院子。
前院住着两户人家,都在吃饭。
沿着青石路走,进到二进院子,住了叁户人,敞敞亮亮过日子。有户男主人才从水房打水回来,一副机关小干部的模样,见到严冬,认出是老首长的警卫员,对他点点头。又拿眼打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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